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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宫门风雪

发表时间: 2025-06-19
三日后,寅时刚过,帝京尚沉睡在浓重的墨色与未歇的风雪里。

神武门外,却己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辆青帷小车在宫墙根下排开,车檐下悬挂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车旁侍立、冻得瑟瑟发抖的丫鬟仆妇。

各家参选的闺秀们,无论出身高低,此刻都下了车,在宫门前一片临时清扫出来的空地上,按着内监的指引,依家世品级默然肃立。

寒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沈清漪裹紧了那件略显单薄的银狐斗篷,将大半张脸隐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

脂粉的暗香、熏过华服的暖香,混杂着风雪冰冷的铁锈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环佩叮当,锦缎窸窣,那些精心装扮过的容颜,或矜持,或紧张,或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在宫灯幽暗的光线下,如同摆在琉璃罩中待价而沽的珍玩。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自己冻得有些发青的指尖。

袖袋深处,那枚温润的白玉环紧贴着肌肤,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一点真实的暖意。

三天前风雪夜窗下那辆神秘的玄黑马车,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深深刻在她心头。

这几日,沈府周遭平静得诡异,再无任何异动,仿佛那夜的窥视只是她惊惧之下的幻觉。

然而,越是平静,那股蛰伏的寒意便越是深入骨髓。

“肃静!”

一声尖利的唱喏划破沉寂。

司礼监的王太监领着几个小黄门,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宫门口。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人群,在几个家世显赫的贵女身上略作停留,最后,竟似有若无地在沈清漪低垂的兜帽上顿了一下。

“奉上谕,今岁采女遴选,启——”王太监拖长了调子,“诸位姑娘,随咱家入宫门,验身籍,考容仪。

记着,宫内行走,眼莫乱瞟,口莫妄言,足莫轻踏,心莫存妄念。

一步踏错,累及家门,悔之晚矣!”

沉重的宫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缝隙。

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更加凛冽的穿堂风,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尘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深宫特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

沈清漪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气息刺得肺腑一阵隐痛。

她将袖中的素帕攥得更紧,挺首脊背,随着人流,一步踏入了那象征无上尊荣与无尽凶险的宫门。

验身籍的过程冗长而压抑。

在一间燃着劣质炭盆、依旧寒气逼人的偏殿里,她们需脱去外袍,仅着单薄中衣,由几个面容刻板、眼神挑剔的年长嬷嬷逐一验看肌肤、骨骼、发肤,甚至牙齿。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每一个少女的心头。

沈清漪紧咬着牙关,忍受着那枯瘦手指在身上游走的触感,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能感觉到一道格外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其中一个领头的嬷嬷,那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验看完毕,重新裹上斗篷时,沈清漪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麻木了。

就在她垂首整理衣襟的瞬间,袖袋中的白玉环竟因动作幅度过大,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叮”的一声脆响,滚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恰好停在王太监脚边不远处!

那抹温润的白在暗沉的地面上异常醒目。

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玉环上,又惊疑不定地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心头猛地一沉!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这枚玉环是母亲最后的体面,更是她此刻最不愿暴露于人前的私物!

她下意识地想去捡,却听一声娇叱陡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恶意:“哟!

沈家姐姐这是带的什么好东西?

莫不是情郎哥哥给的定情信物?

藏得这般紧,倒显得见不得人了!”

说话的是站在前排一位身着火红狐裘的少女,容貌艳丽,眉眼飞扬跋扈,正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李嫣然。

她父亲手握重兵,其姑母便是宫中最得宠的李贵妃。

此刻,她看着沈清漪苍白的脸,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嘲弄。

王太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弯腰,慢条斯理地拾起那枚玉环。

冰冷的目光扫过玉环上缠绕的银丝兰草纹样,又抬眼看向沈清漪,眼神莫测。

沈清漪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迎着李嫣然挑衅的目光和王太监审视的眼神,屈膝行礼,声音依旧清泠,却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凄惶与羞愧:“公公容禀。

此物乃家母旧年陪嫁,并非……并非私相授受之物。

家父身陷囹圄,家母忧思成疾,临行前将此物交予臣女,只盼……只盼能睹物思人,稍慰慈怀。”

她微微哽咽,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将一个因家变而惶恐、因孝心而失仪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太监捏着那枚玉环,指尖在温润的玉面上摩挲了一下。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噼啪作响。

李嫣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太监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沈小姐一片孝心,可鉴日月。”

王太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他竟没有将玉环立刻还给沈清漪,而是顺手揣进了自己的袖袋。

“只是宫闱重地,私携外物终是不妥。

此物,咱家暂且替你保管。

待验看完毕,自会奉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继续。”

沈清漪低垂着头,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王太监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反常。

他没收玉环,是秉公办理?

还是……另有所图?

那句“替你保管”,更像是某种隐晦的暗示。

一股强烈的不安再次攫住了她。

验身籍的屈辱与玉环的风波,如同两盆冰水,浇熄了部分初入宫门的浮躁。

剩下的容仪考校,在一种压抑而紧绷的气氛中进行。

无非是行走坐卧、应答礼仪的刻板复现。

沈清漪收敛心神,谨记着入宫前恶补的宫廷规矩,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到分毫,每一句应答都谦卑得体,不卑不亢。

她刻意收敛了那过于清冷的气质,展现出一种温婉的、易于掌控的柔顺。

即便如此,她出众的仪态和那份在重压下依旧保持的沉静,还是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更多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

容仪考校结束时,天色己近黄昏。

风雪依旧未停,宫灯次第燃起,昏黄的光在呼啸的风雪中摇曳不定,将这偌大的宫苑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诡谲。

疲惫不堪的秀女们被引至一处偏僻的宫院暂歇,等待初步遴选的结果。

这宫院显然许久无人居住,处处透着衰败的清冷。

廊柱的朱漆剥落,窗纸破洞处灌着冷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

几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送来简单的饭食和冰冷的炭盆,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沈清漪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窗纸破了一个小洞,正好可以看到外面被风雪笼罩的庭院一角,几株枯树在风中扭曲着枝干,如同鬼魅。

她没什么胃口,只就着冷茶勉强咽下几口硬邦邦的点心。

袖中的素帕又被她悄悄按上唇边,这一次,帕心的湿意和腥气更重了些。

云袖蹲在她脚边,用身体挡着,悄悄替她揉着冻僵的膝盖,眼圈红红的,却不敢哭出声。

“姑娘,您还好吗?

那玉环……”沈清漪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

她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今日的一幕幕:王太监莫测的眼神、李嫣然恶毒的嘲讽、嬷嬷们冰冷的审视、还有那枚被收走的玉环……以及,三天前风雪夜那辆沉默的玄黑马车。

夜深了,风雪似乎更大了,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同屋的秀女们大多蜷在冰冷的被褥里,或低声啜泣,或辗转难眠。

沈清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毫无睡意。

突然,一阵极轻微、却与风雪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们这间厢房的门前!

那脚步声极稳,带着一种宫人特有的、刻意的轻盈。

紧接着,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面生的小太监,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沈清漪身上。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小太监快步走到沈清漪面前,躬身,将一个小巧的、用明黄绸缎包裹的物件,双手捧到她眼前,压低了声音,清晰地说道:“沈小主,王公公交代,物归原主。

并叮嘱小主一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梅林雪重,当惜残香。”

沈清漪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