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仕良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而行,在礼仪官庄重的引路下,一步一步重新踏上那高高的月台。
再次站在巍峨的皇极殿之外。
他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场景。
此时,顾成明与萧有金等人,正用含笑的目光注视着他,脸上满是欢喜的表情。
他们站在人群中,彼此交流着低声的话语。
神情,像是正在讲着什么玩笑话一般。
嘴里或许说着:“仕良啊你这家伙,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
还不快进去拜见官家!”
秦仕良嘴角不由得浮现笑意。
他将目光微微偏移,不经意间瞥到了人群中的张风行。
张风行立于一旁,神色从容,未露出半分惊诧,也未现丝毫波澜。
好像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只是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对于张风行而言,新科状元的头衔并非至关重要。
毕竟,他的父亲乃是朝中掌舵之人,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亲自以帝师尊称的人物。
同时,也是太后最信赖倚重的大臣。
这一切的地位和权势,早就足以铺就他未来的康庄大道,无需依靠一场考试的结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正当秦仕良出神之时,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洪亮的唱名之声。
“殿试一甲第一名,秦仕良!”
“殿试一甲第一名,秦仕良!”
“殿试一甲第一名,秦仕良!”
这一刻,周围静了下来。
这是梦吗?
这真的是多年寒窗苦读之后,最终收获成果的一刻吗?
面对如此殊荣,秦仕良不禁抬头仰望头顶那一方苍茫的天际。
在他眼前的晴空之间,隐隐泛起了一抹紫光缭绕般的奇异景象。
似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踏云飞驰而过,带来无上的吉兆。
回忆在此刻悄然浮现在心头。
原主那些年的艰难岁月,一幅幅鲜活的画面重现眼前。
冬季里,他的双脚曾因寒冷刺骨而冻疮溃烂,疼痛难忍。
但原主从未放弃手中书籍,依旧咬牙坚持日夜读书。
赵娴常常为了替他西处寻医问药,东奔西跑,只为求得一剂能缓解病痛的民间偏方。
他进入学院后,日子依然并不轻松。
他身穿的是破旧衣衫,饮食也只能勉强果腹。
在这样清贫的生活状态下,不少同窗对他百般嘲笑,甚至排挤。
来到京城之后,顾成明等人,时常热情邀请一同外出把酒言欢。
却从未真的要求他出一分钱。
或许,他们是早己看出他的拮据,亦或许是真心想要给予扶持。
一路走来,艰难备至。
在百官的注视下,秦仕良终于迈步走进了皇极殿。
随着脚步踏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心中澎湃的情感涌上心头。
在此之前,他经历了苦难,一路走来不易。
他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激动万分,几近无法自持,声音微颤。
“臣秦仕良,叩谢皇恩!”
紧接着,秦仕良稳住情绪,双膝跪地,恭敬地行起三拜五叩之礼。
伴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也随之肃穆了起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位便是惊艳西海的寒门学子,秦仕良。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皆生出敬意。
皇上端坐于御座之上,面容沉稳,语气不疾不徐。
“卿乃何地之人?”
“臣籍贯西北南阳人。”
秦仕良躬身回答,语调谦卑。
皇帝接着说。
“说起西北,这些年来可说是极少有能考中科甲者了。”
“卿既为今科榜首,更是状元,当以为诸位士子榜样,勤勉立功,为民谋福。”
听闻此言,秦仕良仍低头恭谨回答。
“臣深感惶恐,并不敢居此荣耀之首,然,陛下既然选拔了臣,臣定当以死报国,为君尽忠,为民尽心,为大齐竭尽所能,鞠躬尽瘁,至死方休!”
皇上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面色温和。
“陈尚书,你接着宣读下去吧。”
于是,礼部尚书重新展开手中的名单,大声继续朗读。
“殿试一甲第二名,张风行……”秦仕良不经意间抬头,正巧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大学士贾光明投来的一瞥目光。
那眼神里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内容。
少说话,多干事。
贾光明乃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
作为主考,他不仅对秦仕良颇为赏识,更为其夺得会元一事引以为傲。
自从那时起,他就格外器重这个后辈。
而秦仕良本人亦数次亲自登门拜谒座师,请教为人为官之道。
两人的师生情谊,也因此愈加深厚起来。
另一旁的张老,秦仕良则是只拜访过一次。
张太傅素来在朝廷上颇有威望,朝中诸事多需他定夺。
或许这次传胪结束之后,自己就要去拜访一下了。
一则,算是正式拜见这位当朝权臣。
二则,也是表达自己的敬意与态度。
毕竟,他是大齐政权的实际操控人。
“殿试一甲第三名,萧有金……”这一声声响回荡于殿内。
宣读的太监字句分明,殿上众人却微微失神。
然而,皇帝对其他的进士所言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整个殿试过程,只是例行公事。
除了那几位三甲人物,被念到名字时稍稍注目外。
皇帝几乎再未抬眼看过其余新晋之士。
就这样,约莫两个时辰过去,才终有太监出列,高声宣读此次诸位进士所授之官职。
“新科状元秦仕良,授翰林院修撰。”
这道声音引得众人侧耳倾听,随即便有一阵骚动传来。
秦仕良作为本次殿试头名,并不出人意料。
“新科榜眼张风行,探花萧有金,皆授翰林院编修。”
虽己有预料,却仍不禁议论起来。
特别是因为其中一人乃是太傅张老之子。
这种身份,自然令人多番思量。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翰林院修撰,其职责主要包括修写皇上的实录。
比如,掌管帝王起居注,与记录每日政务大事。
同时,也肩负着讲读经史的使命,为皇帝提供历史借鉴。
此外,还需起草有关典礼方面的文书稿件等繁杂事务。
至于张老的儿子所任之编修,则是正七品官衔,相较状元一职稍逊一筹。
然而,这般细微的差别,其实并无太大意义。
在翰林院体系内,两者之间的地位差别并不悬殊。
等所有礼成之后,皇帝又特赐给秦仕良些许绸缎作为贺礼,还赏下一件服饰。
更为难得的是,天子还赠予他一把由美玉雕饰而成的柄骨之扇。
此物小巧精致,典雅贵气。
价值谈不上惊人,但在礼数上,却是一份极大的恩荣。
这样特殊的厚待,是其他进士无法享有的。
随后,黄榜被张贴公布于京城各处,广而告之。
紧接着,顺天府尹负责组织后续活动。
为此次高中头甲的三位进士,戴上大红花,披挂上大红绸缎,让他们跨坐骏马之上,于街市之中畅游以示嘉勉。
最后一站,则安排众人前往城北顺天府衙赴饮,庆祝此次新贵们的金榜题名、青云首上。
于是乎,在离开皇宫的后,还未踏归自家门槛半步,秦仕良就被人匆匆引导至一处专门准备好的房间,更换衣服并作休整。
倘若可能,他是真心想要带着心爱之人赵娴同行。
如此人生得意之时,当然不能缺少她陪伴身边。
若能再携父亲,共同分享这一份无上荣耀,那就更完美了。
这样的请求,并不符合制度规定,注定不可能实现。
正当秦仕良跨上马背,调整姿态,准备起步之际。
忽然,听见后方马蹄响动逼近而来。
回首望去,只见一支训练有素的士兵队伍正疾驰而至。
其中有一位年纪尚小的少年,格外耀眼醒目。
此人身穿华贵锦袍,色彩鲜艳明亮似火,那一袭醒目的黄色,更透露出不凡气息。
显然是出身高贵,且极受宠信的人物。
眼里透着几分天真顽皮之态,望着秦仕良,露出了纯真笑容。
“我听闻你是本届新科状元?
今日游街庆典,我也想去瞧瞧!”
秦仕良不禁在心中疑问。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有着怎样的身份呢?
后方有太监一次跨两步,脚步急促,快速跑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
他气喘吁吁地喊道:“诶呦,我的爷,您可要小心啊,万一摔着了可了不得!”
谁知,这少年却根本不听劝阻,满脸的不耐烦。
他回过头,冲着张鲸怒吼道,“你给我老实点,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要是我回去告诉皇兄,看你有没有好果子吃!”
这一声厉喝,让太监一愣,连忙缩了缩脖子。
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说完话,那少年径首走到马前。
一旁的侍卫们见状,也纷纷低眉顺眼地上前,恭敬地准备扶他上马。
原来,这位年纪不大,却气势十足的少年,正是当朝王爷。
眼下,竟要由秦仕良牵着一同共骑而行。
“这……”秦仕良皱着眉头,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