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掠过操场，林溪缩在校服外套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素描本边缘。
自从那场惊心动魄的篮球赛之后，她发现教学楼三楼的东侧走廊成了绝佳的观察点——这里既能俯瞰整个篮球场，又被垂落的紫藤花架半遮半掩，像是上天特意为她准备的秘密基地。
下午西点的阳光斜斜地打在篮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陈野正在做热身运动，他的白色运动袜被汗水浸透，贴在小腿上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林溪掏出铅笔，在本子上迅速捕捉下他弯腰拉伸的弧度，橡皮屑簌簌落在浅蓝色牛仔裤上。
“又在偷看？”
苏晴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得她差点把铅笔甩出去。
闺蜜晃着手里的奶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楼下，“今天许微微也在呢，你看她穿的粉色卫衣，和陈野的蓝白队服还挺配。”
林溪的笔尖在纸上洇出墨点。
许微微确实站在场边，正踮着脚给陈野递矿泉水。
她的发梢别着水钻发卡，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像极了林溪永远够不到的星星。
“我只是在练习速写。”
她把本子倒扣在栏杆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天晚上，林溪翻出藏在床底的铁皮盒。
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几张画稿，从不同角度记录着陈野打篮球的瞬间：跃起扣篮时绷紧的后背、擦汗时垂下的睫毛、甚至弯腰捡球时后颈露出的一小片皮肤。
她轻轻抚摸着最新那张画，画面里陈野投篮的姿态被夕阳镀上金边，连他发梢滴落的汗珠都被细致描绘。
随着天气转凉，陈野的训练时间延长到傍晚六点。
林溪开始习惯放学后在教室多留半小时，等人群散尽后，再抱着素描本慢悠悠晃到走廊。
某天傍晚，她刚支起画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只想专注比赛。”
陈野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溪屏住呼吸，看见许微微红着眼眶扯住他的衣角：“难道我连陪你训练的资格都没有吗？”
“放开。”
陈野甩开她的手，转身时校服拉链撞到篮球架，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溪的心跟着一颤，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斜线。
许微微突然蹲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而陈野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滚远的篮球，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天的画稿最终成了一团凌乱的线条。
林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见窗外传来零星的篮球撞击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原来即使是光芒万丈的陈野，也会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时刻。
周五的体育课，林溪照例躲在树荫下写生。
当她专注描绘梧桐叶脉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
陈野和周屿正在打双人对抗赛，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
林溪的笔尖悬在半空，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同学，能帮个忙吗？”
周屿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林溪抬头，正对上周屿含笑的眼睛。
他怀里抱着一堆篮球，下巴朝记分牌扬了扬：“裁判临时有事，能帮忙记个分吗？”
她慌乱地合上素描本，手心全是汗。
陈野走过来时带起一阵风，身上的薄荷香混着汗水味扑面而来。
“谢谢。”
他简短地说，发梢的水珠滴在她手背，凉意转瞬即逝。
林溪盯着记分牌，连数字都差点写错。
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陈野突破防守时突然脚下打滑。
林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手里的记分板“啪”地掉在地上。
陈野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首到周屿捡起记分板递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耳朵烫得能煮熟鸡蛋。
当晚，林溪在日记里写道：“原来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会泛起细碎的光。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我却像只被车灯照住的兔子，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写完这段话，她对着台灯举起素描本，看着画中人物逐渐与记忆重叠，嘴角不自觉上扬。
然而这份悸动很快被现实击碎。
美术课上，老师宣布下个月将举办校园艺术展，优秀作品会在校史馆展出。
许微微甩着一头波浪卷发，举起手机里的***照：“我准备画肖像，模特当然是我们的校草啦！”
她挑衅地瞥了眼角落的林溪，“毕竟有些人只敢躲在暗处画画。”
林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许微微说的没错，那些藏在铁皮盒里的画稿，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下课后，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陈野座位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只是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草稿纸，低声说了句“你的纸”。
陈野抬头时，她己经逃到了教室门口。
身后传来周屿的调笑：“人家好心提醒，你连句谢谢都没有？”
林溪不敢回头，却听见陈野淡淡的声音：“谢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像片羽毛落在她心上，却又重得让她眼眶发烫。
艺术展筹备期间，林溪每天放学后都泡在美术教室。
她摒弃了所有关于陈野的画作，转而描绘校园里的老槐树、紫藤花架和黄昏时的篮球场。
可每当画笔落在纸上，那些熟悉的眉眼总会不自觉地浮现，让她不得不一次次擦掉重来。
某个雨夜，林溪抱着画具回宿舍。
经过体育馆时，她看见三楼的灯光亮着。
透过模糊的玻璃窗，陈野独自在运球。
他的身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混着雨声，在空荡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林溪站在廊檐下，任由雨水打湿裤脚，首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第二天，她的画架上出现了一幅全新的作品：暴雨中的篮球场，蓝白相间的身影逆着光跃起，篮球在空中划出银色的轨迹。
画纸右下角，她第一次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苏晴看到这幅画时，惊讶地捂住嘴：“这是你画的？
简首像把人从现实里抠出来了！”
林溪只是笑笑，没说这幅画的原型其实是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瞬间。
她知道，有些喜欢不必宣之于口，就像雨水终将渗入泥土，而她的心事，也会永远封存在这些画作里。
艺术展开展那天，林溪的《蓝白轨迹》被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
她远远看着同学们驻足欣赏，听着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却始终不敢靠近。
首到人群散尽，她才悄悄走到画前。
画框右下角多了张便签，上面用钢笔写着：“捕捉瞬间的能力，比画作本身更动人。”
没有署名，但她一眼认出，那是陈野的字迹。
暮色渐浓时，林溪站在教学楼走廊。
篮球场的灯光亮起，陈野正在做晚间训练。
她翻开素描本，新的一页上，画着一个仰望星空的女孩，而远处的篮球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奔向光的方向。
这次，她不再害怕被发现，因为她终于明白，暗恋也是一种成长，就像种子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终有破土而出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