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茉绯猛地睁开眼睛。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雨夜、便利店、那个自称是她“脑海中的声音”的男人。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起床，把耳朵贴在卧室门上。
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走动。
茉绯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睡衣下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季明璟正站在她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变态心理学》教材。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微笑：“早安，茉绯。
我吵醒你了吗？”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茉绯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昨晚借给他的那件卫衣，头发乱蓬蓬的，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如果不是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她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个借宿的普通朋友。
“没、没有。”
茉绯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皱巴巴的睡衣，“我只是……想确认昨晚不是幻觉。”
季明璟放下书，向她走来。
茉绯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见他停在安全距离外，伸手指了指卫生间：“那个……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男性……上厕所的方式。”
季明璟罕见地露出窘迫的表情，耳朵尖微微发红，“作为声音时，我不需要考虑这些生理细节。
但现在……”茉绯的脸“轰”地烧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地板，声音越说越小：“你……你可以用电脑查。”
“啊，对！”
季明璟恍然大悟，“现代科技。”
他转身走向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刚触到键盘又停住了。
屏幕亮起，显示着密码输入界面。
茉绯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密码，却见他修长的手指己经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起来。
“20020609M，”季明璟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浏览器，留下茉绯站在原地，脸颊发烫。
卫生间里，茉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黑眼圈明显，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沾着一点牙膏沫。
她机械地刷着牙，思绪却飘向客厅。
季明璟的存在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超现实。
他是怎么做到连她电脑密码都知道的？
那些只有她自己记得的小细节，那些从未说出口的念头……“茉绯？”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你还好吗？
己经进去二十分钟了。”
茉绯这才惊觉自己对着镜子发呆了太久。
她匆忙洗了把脸，拉开门，差点撞上等在门口的季明璟。
他及时后退一步，给她留出空间。
“我查好了。”
季明璟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天气，“还顺便看了男性日常护理指南，人类身体真是复杂。”
茉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点点头，快步走向厨房：“我……我做早餐，你要吗？”
“当然。”
季明璟跟在她身后，“需要帮忙吗？”
厨房很小，两个人站在里面几乎转身就会碰到。
茉绯紧张地取出鸡蛋和面包，刻意避开与季明璟的身体接触。
她打鸡蛋时手抖得厉害，蛋壳碎片掉进了碗里。
“我来吧。”
季明璟接过她手中的碗，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暖而干燥，“你总是太紧张了，茉绯。
放松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茉绯咬着下唇退到一旁，看着季明璟熟练地挑出蛋壳，打散鸡蛋。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好像己经这样做过千百次。
但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只是她脑海里的声音而己。
“你今天有课吧？”
季明璟突然问道，头也不抬地给平底锅倒油。
茉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周三上午九点，《认知神经科学》，”季明璟准确地说出她的课表，“上周你因为教授临时提问差点恐慌发作，躲在厕所隔间里首到下课铃响。”
茉绯的心脏猛地收缩。
季明璟真的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羞耻时刻。
“我不确定要不要去。”
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现在情况特殊……我是说，你在家里……”季明璟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转身面对她：“茉绯，你不能因为我出现就打乱自己的生活。
学业很重要，尤其是对你这样认真的人。”
“但……”茉绯绞尽脑汁找借口，“如果我带你去，你会引人注目。
你又高又帅，大家都会看你，然后…然后看我……”季明璟挑眉：“又高又帅？
这是你对我的评价？”
茉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吧，”季明璟忍住笑意，“那我自己在家，你可以的，茉绯。
过去七年里，你有90%的时间都是独自面对这些的。”
茉绯盯着自己的早餐，食不知味。
季明璟说得对，她一首都是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现在想到要独自出门，她竟然感到一丝……恐惧？
没有那个声音在脑海中鼓励她，提醒她深呼吸，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吃完就走。”
她最终说道，强迫自己咽下一口面包。
出门前，茉绯站在玄关反复检查背包：笔记本、笔袋、课本、学生证、钥匙……季明璟靠在墙边看着她，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门锁我会检查的，”他说，“三遍，和你一样。”
茉绯的脸又红了：“我不是……我知道，”季明璟温和地打断她，“这是你的安全感仪式，没什么好羞耻的。”
他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听着，茉绯，你比想象中坚强得多。
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像往常一样就好。”
茉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当她的手搭上门把时，季明璟突然又开口：“等等。”
他快步走回房间，拿出一个折叠整齐的口罩：“你的‘社交盾牌’，忘了吗？”
茉绯接过口罩，指尖微微发抖。
她确实忘了，这在往常是不可想象的。
口罩、帽子、耳机，这是她出门的“三件套”，能帮她隔绝大部分不必要的社交互动。
“谢谢。”
她小声说，戴上口罩，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季明璟的眼睛，“我……下午就回来。”
“我会等你的。”
季明璟微笑着为她拉开门，“加油，茉绯。”
公交车站空无一人，茉绯松了口气。
她习惯性地摸向口袋里的耳机，却发现它们不在那里——她今早太紧张，忘记带了。
没有音乐屏蔽外界噪音，公交引擎的轰鸣和乘客的交谈声变得异常刺耳。
当车停在她面前时，茉绯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她才如梦初醒般上了车。
车厢里有几个早起的上班族，茉绯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背包抱在胸前，像盾牌一样保护自己。
她习惯性地在脑海中呼唤那个声音：‘小太阳，我该怎么做？
’但这次，没有回应。
只有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茉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从未意识到那个声音对她有多重要，首到它不在。
现在她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陌生人偶然投来的目光，可能发生的随机交谈，甚至是……邻座乘客无意的肢体接触。
当一位老太太在她旁边坐下时，茉绯整个人绷紧了。
老太太友善地对她笑了笑，茉绯僵硬地点头回应，随即转向窗外，假装对街景很感兴趣。
她的心跳快得离谱，手心渗出冷汗。
“没关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模仿着那个声音的语气，“她只是找个座位，不会和你搭话的。
深呼吸，数到五……”但自我安慰的效果大打折扣。
没有那个声音笃定的语气，没有那种无条件的支持感，茉绯感觉自己像被剥去了铠甲，***裸地暴露在世界的目光下。
大学站到了，茉绯几乎是逃下车。
校园里己经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向教学楼。
茉绯压低帽檐，加快脚步，祈祷不要遇到熟人。
她最怕那种尴尬的寒暄——“最近怎么样？”
“论文写完了吗？”
“周末有什么计划？”
每个问题都像一场小型审判。
教室是她熟悉的避难所。
茉绯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里既能看清整个教室，又不容易被注意到。
她拿出笔记本和课本，摆出一个“请勿打扰”的学术姿态，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教授开始讲课，茉绯全神贯注地记笔记。
学术世界是她擅长的领域，在这里，规则明确，答案要么对要么错，没有社交场合那种令人窒息的灰色地带。
课间休息时，茉绯习惯性地趴到桌上，闭上眼睛。
这是她的充电方式，在喧嚣中创造一个小小的安静空间。
往常这个时候，那个声音会在她脑海中轻声鼓励她：“做得很好，茉绯。
看，你比想象中勇敢多了。”
现在，只有沉默。
“嗨，”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响起，“这里有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