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在官兵追击下,穿巷破墙,一路逃至镇外,浑身是血。
断桨仍牢牢藏于怀中,那是他要为父亲、为林家洗清冤屈的最后证据。
他不敢回家。
李掌旗与周信如此狠毒,定然早己设伏,只等他自投罗网。
可他仍不死心。
他要回去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父亲,确认他是否安然。
沿着河畔,他翻越坡道,攀上后山。
他熟知镇中地势,自幼便常从这条小径溜出,避开大人责罚。
如今却成了逃命之路。
此时,镇上林家方向忽然升起一团火光!
火借风势,浓烟滚滚,隐隐传来哭喊与犬吠。
那是——林家老宅!
林远山心中骤然剧震,几乎跌下山坡。
他死死抓住荆棘,眼眶充血,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不!!!”
他不顾一切冲下山。
火势滔天,林家院墙己成火海。
围观百姓众多,却无一人敢上前救援。
县署兵丁围成一圈,手执长戈,冷眼旁观。
林安国被反绑在院中,一身布衣沾染灰尘,脸上带血。
他高声怒吼:“我林家清白!
是你们——陷我儿、毁我宅!
畜生!!”
李掌旗站在一旁,满脸讥讽:“清白?
你儿子偷逃、毁狱,你贼父包庇,还想狡辩?”
火舌舔上屋檐,老宅哀鸣般爆裂出巨响。
那是林远山与父亲共同设计的阁楼,是他少年时期藏书、画图、练工之处,此刻却如坍塌的梦想,葬入火海。
林远山躲在人群中,浑身颤抖。
他明白了。
这一切不是偶然,不是误会,不是官府一时严苛。
是有计划的铲除,是杀人灭口,是彻底断他后路!
林家若不灭,林远山若不亡,周信与李掌旗便难坐实水路之利,难迎新上官赏识。
他们不是为断桨而来,是为谋权图利而来。
“你儿如今逃匿,是通匪之实。”
周信此时也到了现场,温文尔雅地开口,“林安国,你若现在供出图纸藏处,或可保你全尸。”
林安国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图纸?
图纸早被你们烧了!
我林家虽为匠人,却宁为碎骨,不为犬牙所噬!”
话音未落,李掌旗猛地一刀!
“爹!!!”
林远山撕心裂肺般嘶吼,可这声呐喊,只被淹没在火光与惊叫之中。
林安国,倒下了。
鲜血洒在燃烧的庭院中,浸透尘灰,也浸透林远山心头的最后温度。
混乱中,一只粗布袋猛地从背后将林远山罩住。
“别吭声!”
是秦清婉!
她和哥哥秦怀远联手,从后山埋伏,救下林远山。
二人是镇中纸伞匠人之子,素与林家交好。
秦怀远性情豪爽,暗中不忿官府之恶,此刻冒险而出,正是为还旧情。
“快走!
他们搜山去了,我们走水路!”
秦怀远一边拖着林远山奔逃,一边喝令。
林远山跌跌撞撞上了小舟,火光照在他面孔上,那是一张再也不少年天真的脸,是一张布满仇恨与决绝的脸。
“小远,”秦清婉轻声叫他,眼眶早己泛红,“你……以后要去哪?”
林远山低头,将断桨紧紧握在手中。
他声音沙哑,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我去投军。”
“我要入卫所,学战阵,习兵书,长剑在手,有仇必报。”
“今日我林家被辱,一日我在,便不让这仇埋骨火中!”
风声呼啸,小舟顺流而下,林远山披着血与灰,踏上了属于他的亡命之途。
而命运的长河,才刚刚泛起第一朵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