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福安递来的湿布按在额上，秦墨寒缓缓闭上眼，满心的挫折感几乎令他当场就要发起脾气，然而另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却又牵扯着他，在他内心激起无法言喻的失落。
如果一个拥有天下的人，竟连一个臣子都管不住，那他还算得上是一个君临天下、手掌乾坤的帝王吗？
“皇上……”福安小心翼翼地小声在他耳边低语，“您派出去监视这些大臣的探子，有个探子得到一个奇怪的消息，我听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不知该不该向您禀报。”
“说。”
秦墨寒那狠厉的目光瞬间睁开，犹如两道寒光射出。
秦墨寒从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心腹大臣，他依然派了拿银两办事的探子监视着。
而这些大臣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探子详细地一一汇报给秦墨寒，让他将他们暗地里的所有动向都了如指掌。
“究竟是什么怪事？”
“是监察御史有个奇怪的举动。”
见皇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福安这才敢小声地接着说道：“监御史前些日子去了洛阳，不，应该说他去年也去过洛阳。
他还特地吩咐那边的县令，叫他们官府不可为难 一家沉香榭里是老鸨公。”
“老鸨公？”
秦墨寒的目光瞬间凝起，犹如寒星般锐利。
福安扁着嘴，脸上似乎要笑出来，这虽是些闲话，不过他着实看不出监察御史还有精力能浪费在这一方面，就算浪费也应该挑个花魁之类的才对。
看他刚才跟皇上说话时，浑身颤-抖，一副就要断气的模样，谁能晓得这平常一脸正经的胆小鬼，骨子里竟是个贪爱男色的爱好者。
“看不出监查御史年纪那么大了还那么风-流，他去洛阳后，就日日到鸨公那里。
那家楚馆很特别，是做暗门买卖小倌的。
洛阳的花魁都出自那家楚馆，可见那里的小倌得有多美貌，竟能让监查御史都流连忘返。”
见皇上没打断他，福安就继续说下去，而且越说越精彩，恨不能加油添醋一番，好让这段秘闻听起来更加有滋有味。
“听说他们的老鸨公更是男人里第一貌美，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求宿，却只有监御史进得了他的房间，所以监察御史很着迷于他，硬叫官府上下的官员全都不许为难他。”
“监察御史这两年每年都去洛阳，他今年是不是也去了？”
福安听不出秦墨寒声音里的寒意，他点头道：“据探子回报，监察御史都是清明后去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去的。”
秦墨寒猛地拿起桌上的镇纸，用力往地上狠狠一丢，镇纸在他的盛怒之下瞬间碎成了好几块。
他那冰冷的言语中满是熊熊怒火，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他在那里住着，反正他有钱就住得起，所以没有人想得到，也没有人往这一方面去找。
监察御史铁定是到洛阳去寻他回京的。”
秦墨寒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着。
见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福安骇得心口首跳，仿佛有一面鼓在胸腔里疯狂敲响。
一时之间，他脑袋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出皇上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他才恍然大悟，皇上的意思是楚凌轩楚大将军住在那家沉香榭楚馆里，所以监察御史这三年才每次都到那儿住着，就是要劝楚将军回京。
“楚凌轩，你不愧是智勇双全的镇国大将军。”
这一句话不知是褒是贬，但是他的声音里怒火高张，仿佛能将人灼烧。
秦墨寒在心里暗暗发誓，楚凌轩若是让他寻到，他一定要重重地惩戒他，要让他为当初弃官而去的行为后悔不迭。
秦墨寒声色俱厉的吩咐道：“要密探注意他什么时候下洛阳，每日密报，不得有误。”
“是。”
福安颤-抖害怕的是，看皇上这火冒三丈的模样，若是楚将军真的被他寻到，皇上必定会罚得他死去活来。
洛阳，正是三月暮春，草长莺飞的季节，不少少年、少女踏春赏花游玩。
整个平康坊内莺声燕语笑声传进耳里，监察御史纵然年纪够大，也阅历了许多不平常的事情，但是每当他走进这家沉香榭，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问题人物，他就忍不住头一首痛起来，所以皇上的头痛，他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他被迎进一间二楼小花厅，人还没到，就闻到楚凌轩酷爱的特制雨前龙井茶香，那香味因为特别，所以他一闻就知楚凌轩正在花厅喝茶。
“世伯……”监查御史缓缓坐进椅子里，对着楚凌轩的穿着忍不住大皱其眉。
只见他身着一件青色丝衣，那丝衣质地轻柔如绸，泛着淡淡的光泽。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衣袂随风飘动，贴合着他那肌肉紧实的臂膀和宽阔的后背，虽未至于露肌肤，但也将其身材的完美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尽显挺拔与矫健。
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锦带，上面绣着精致的云纹，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然而，楚凌轩却还是一脸悠闲自在的表情，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己然惹下了天大的祸事。
那神态，那模样，光是看着他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让监察御史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你到底要在这个地方厮混多久，皇上己经寻了你三年，若是你见着皇上每次谈论你时的震怒模样，保证你就优闲不起来。”
“世伯，我的茶快喝完，你帮我向皇上要……”楚凌轩仿若未闻周围的一切，自顾自地开口就要东西。
监察御史那苍老的眉头往上一抬，一张口便没了好气。
“要？
你当我是谁？
你的茶全都是皇上御-用赐给你喝的，哪个朝官能像你这般有福气？
能跟皇上喝一样的茶，穿布料相同的衣服，就连御厨做出来的新奇的东西，皇上也叫你进宫尝尝。”
监查御史激动地指着临京的方向，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皇恩浩荡，你身蒙皇恩，竟然弃官而逃，你对得起对你百般疼爱的皇上吗？”
屋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楚凌轩却把他的教训当成了耳边风，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原本就是个爱笑的人，哪怕泰山崩于前，也照样能谈笑自如。
更何况每年都来这么一出，他根本就不当回事，也可以说是听烦了。
所以他每次也得说上这么一段，故意气气监察御史。
“世伯，你这样说可不对，我为皇上卖命了这么多年。
他叫我出去征战的可都是最凶险的战役，几乎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所以他当然得对我最好，我卖命卖了这么多年，那些这种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楚凌轩一脸无所谓地说着这番话。
要知道，他本来是现代社会三好公民大学生，结果睡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胎儿。
别人穿越不是被车撞死就是上班猝死，在不济也是被电死，他啥也没做，就在寝室床上睡个下午觉，就莫名其妙穿越了，穿了就算了，还歹给个金手指啊！
老爷爷什么的，他什么都没有……别人穿越要么是有钱人家公子要么是皇亲国戚，他倒好，啥都不是，只是一个随时都会夭折的婴儿，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爹妈却都死了。
那个家伙成还全然不顾，把他扳弯，让他成为他的将士，为他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回来还要做这做那…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他…哼！
这将军谁爱做谁去做。
瞧他还说这种不知感恩的混账话，若是被厌恶他的副相听到，在皇上面前参上几本，恐怕他哪还有命活在这世上。
监察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大声呵斥道：“你……你这个死小子，不看在皇恩浩荡的份上，也该看在你死去的爹娘面上。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现在干的是什么下流的行当，保证他们在坟里也睡不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