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萧景珩站在廊下,一袭玄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方墨锭。
——松烟墨,乌沉如夜,研磨时泛着冷冽的苦香。
沈清棠前世曾无数次隔着屏风,看他用这墨批阅案卷。
如今,那墨就悬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萧某冒昧,扰了诸位雅兴。”
他嗓音低沉,目光却未从沈清棠耳畔移开,“奉家母之命,来送《女诫》临帖。”
林氏强笑着迎上去:“萧夫人太客气了,快请入席……”“不必。”
萧景珩抬手,侍从立刻捧上锦盒,“沈姑娘。”
他忽然看向沈清棠。
满园寂静。
沈清棠缓步上前,指尖刚触到锦盒边缘,忽听“咔嗒”一声轻响——盒盖错开一道缝隙,露出里头根本不是《女诫》,而是一本《洗冤录》。
她瞳孔骤缩。
——这是大理寺勘验尸首的案录!
萧景珩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挑:“拿错了。”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锦盒上,肌肤相触的瞬间,沈清棠嗅到他袖间松烟墨混着血腥的气息。
“这是上月城南枯井案的卷宗。”
他嗓音压得极低,恰够她一人听见,“死者是个丫鬟,耳上戴着……”他目光掠过她耳垂的珍珠。
沈清棠背脊生寒。
——前世杏雨就是溺毙在井中的!
---(中)宴席不欢而散。
沈清棠刚回到棠梨院,青黛就白着脸冲进来:“姑娘!
杏雨被带去了春熙院,林夫人发了好大的火……”“不急。”
沈清棠翻开《洗冤录》,指尖停在某一页——“溺亡者指缝若有胭脂,必是生前与人厮打所致。”
她忽然笑了。
前世杏雨尸体被捞出时,双手紧攥,指缝嫣红如染蔻丹。
当时衙役说,那是井底红藻。
可如今想来……“去告诉厨房。”
她合上书册,“今晚我要吃酒酿圆子。”
青黛愕然:“姑娘不是说甜食伤……”“要撒桂花的那种。”
沈清棠抬眸,“多撒些。”
——桂花香气浓烈,能掩盖砒霜的苦味。
---(下)三更梆子响过,沈清棠独自站在小厨房。
灶上煨着青瓷盅,酒酿甜香混着桂花气息,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轻轻搅动银匙,听着外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小姐竟亲自下厨?”
杏雨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林氏赏的金耳坠,“可是身子不适?”
沈清棠背对着她,嗓音轻软:“想着你今日受了惊,特意煮了碗安神的。”
杏雨盯着她耳垂——那对珍珠耳珰不见了。
“奴婢不配……”“怎么不配?”
沈清棠转身,将瓷盅推过去,“你可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
烛光下,杏雨忽然发现主子腕间多了一枚翡翠镯子——那分明是林夫人的心爱之物!
“夫、夫人赏您的?”
“嗯。”
沈清棠轻笑,“说我今日……表现极好。”
杏雨脸色剧变。
——林夫人明明说要弄死这***的!
她颤抖着捧起瓷盅,刚凑到唇边,忽听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哗啦!”
瓷盅摔得粉碎。
萧景珩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那对珍珠耳珰:“沈姑娘的桂花,放得有些多啊。”
沈清棠静静看着他。
月光透过窗棂,将三人影子拉得鬼魅般悠长。
“萧大人夜闯闺阁。”
她缓缓道,“就不怕我喊人?”
萧景珩低笑一声,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一块沾血的帕子,上头绣着并蒂莲。
“今早城南又发现一具女尸。”
他盯着杏雨惨白的脸,“耳上戴着金坠子,手里攥着这帕子……”杏雨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沈清棠垂眸,看向地上泼洒的酒酿圆子——汤汁渗入砖缝,引来一队蚂蚁,顷刻间全部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