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岁安回了阑苑,佣人接过她脱下的风衣,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
“舒小姐,顾先生中途吐了一次,我们安置好了,他这会己经熟睡了。”
舒岁安睡前必须得喝牛奶,儿时就养成的习惯,她坐在高脚凳上,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温牛奶,红唇边还泛着白。
连佣人都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舒小姐,您做什么事情都温柔又温吞,怎么唯独喝牛奶这么着急,慢点喝,别呛着了。”
舒岁安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还真奇怪,明明十二岁之前的事情完全记不得了,偏偏这些小习惯却保留得很好。
舒岁安上了楼,洗漱完之后,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顾沉的房门。
顾沉习惯在睡觉的时候开一盏昏黄的灯,站在门口的舒岁安能清楚地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连睡觉时候都微微皱着的眉头。
除了要开灯之外,他还有一个习惯:不习惯自己的卧室有其他的人。
她按捺住了想抚平他眉头褶皱的冲动,她不想打破两人之间的和平和安宁。
在舒岁安的眼里,顾沉是那种格外有原则,格外能坚持,且格外长情的人。
她尊重顾沉的原则,并且喜欢这样的人。
—许明媚这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有时候也确实不靠谱,但少数时候会意外的靠谱一下。
舒岁安站定在暮色俱乐部VIP包间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至少,她把这个局组成了。
在推开门之前,舒岁安深吸一口气,做着心理建设。
她今天是来求人的,她这小半辈子其实没求过人。
就连当初舒家出事,舒父被带走调查,舒家和她都孤立无援的时候,她都没求过人。
那天榕城下了大雪,她一个人坐在被查封的别墅外,天寒地冻,无依无靠,都没想过要求谁。
是顾沉像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接走了失魂落魄的她。
她那时感激,看顾沉的时候都觉得好像有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思绪被拉了回来,舒岁安推门而入,许明媚正扯着嗓子唱着歌,沈蔚穿一身深咖色的风衣,里面套的还是检察院的衣服,许明朗正低着头和他交谈着什么。
见她来了,许明媚扔了手中的麦克风,跑过去拉着舒岁安坐在了许明朗和沈蔚的身旁。
舒岁安点头打着招呼,“明朗哥,沈蔚哥。”
许明朗姿态轻松,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沈蔚抬起头,眼底有波澜的情绪,好半晌才开口,“岁安,好久不见。”
舒家从京北刚搬来榕城的时候,舒岁安就认识了沈蔚,两家都是从政,家长也一早就认识,沈蔚比她大一岁,舒岁安一首将沈蔚当做是关系亲密的哥哥。
后来舒岁安也考上了沈蔚所在的政法大学,当时沈蔚特别高兴,撺掇着两家一起去了九台山旅游。
再后来沈蔚交了美院的女朋友,舒母嘱咐舒岁安这个年纪要适当和沈蔚这样的异性保持距离,不然沈蔚女朋友该有想法的。
最后就是舒家出事,政商两界都忙着和舒家撇开关系,舒岁安心里也清楚,这时候她和谁走得近就是害谁。
特别是沈家,她沾都不能沾,所以这三年里,她对沈蔚是能避就避。
事发到现在己经三年,当初那股人心惶惶的风也吹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敢让许明媚组局的。
沈蔚别过脸去,眼眶有些许的红润和心疼,再回头时,又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岁安,你真是狠心。”
舒岁安咬着唇笑了笑。
许明媚捧着个脸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还是许明朗将她拉到了另一张沙发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歌么,我来陪你唱。”
音乐响起,声音嘈杂,舒岁安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看向沈蔚,由衷地喊,“沈蔚哥。”
“欸!”
沈蔚先是应了一声,而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从前在他眼里,舒岁安乖巧听话又胆小,是夜路都不敢走的小姑娘,如今他才知道,她己经不是小姑娘了,小姑娘不会如此坚韧如此识大体。
识大体到,连他都愧疚心疼。
两人是旧相识,舒岁安没说什么客套话,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说客套话,“沈蔚哥,我今晚找你,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包间里的灯光暗了下来,舒岁安柔和的脸颊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难过,“我和顾沉的婚期近了,这对我来说,是人生重要的场合,我想...如果我父亲不能牵着我将我的手交给顾沉,至少,他也该看看穿婚纱的我。”
她低着眉,睫羽的阴影笼罩着眼睑。
沈蔚刚开口,包间门口就有了动静。
音乐戛然而止,舒岁安抬起头,顾沉的身影先映入了她的瞳孔,紧接着的,是一身名牌笑容恣意...的女人。
那女人站在顾沉的身侧,自然又热切地朝着包间里的人问好,“嗨,沈蔚,你可是一点没变呢。”
顾沉站在一旁,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就是许明媚吧?
许明朗宠到无法无天的妹妹?
你们俩可真像。”
说话间,那女人己经坐在了许明媚的身旁,大大方方地研究起了兄妹俩的长相。
舒岁安的心口涌出酸与涩,像是谁用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己经忘了怎么呼吸了,整张脸胀得通红。
难怪!
难怪那天她说她和顾沉的婚期没有推迟,谢心语会说,等她见到过钟意,她就不会这么自信说出这种话了。
舒岁安敢断定,这就是钟意。
像,她们太像了,从身高到长相,特别是那张脸。
只是钟意身上那股自由和恣意张扬,是舒岁安身上没有的。
钟意,到底还是回国了。
许明媚脸色难看,盯着许明朗,斥责道:“让你组局,你怎么把她也组来了?”
许明朗面色无辜,看了看沈蔚,又看了看顾沉,“我没喊她来啊!”
舒岁安喘不上来气,只觉得包间里的氧气像是被谁都吸光了一样。
她起身朝外跑去,却被站在门口的顾沉拦下。
顾沉的声音很低,“岁安,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喊钟意来的。”
舒岁安低着泛红的眸,“嗯,我知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顾沉看了一眼包间内的洗手间,好半晌没说话,才让开了一个身位。
她几乎是用逃的,一路跑到VIP楼层的洗手间。
洗手间外有客人抽着烟谈着事,舒岁安鬼使神差地找人要了根烟,等人走之后,她靠在窗边,学着许明媚的模样夹起了烟,却发现忘了借火。
身旁幽幽传起一道声音,低沉慵懒,在舒岁安听来,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和调侃。
“抽烟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