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涵,你就将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和嫁妆一并转到楚楚身上去吧。”
男子焦切的声音响起,混杂着熟悉又呛人的药味,真实到不可思议。
沈清涵是病入膏肓之人,话刻她却大口大口呼着气,还费劲地抬手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
原来自己还没死。
那不过是一场很真实的梦罢了。
沈清涵还在平复心情顺着气,可她床前的谢淮闻却坐不住了。
他的夫人,沈清涵,从来不会无视他这个做丈夫的任何一句。
谢淮闻有一丝微愠:
“清涵,我在和你说,你没听见吗?”
他语气渐渐不耐:“楚楚是你的表妹,是你沈家人,她没有嫁妆支持,你这个做姐姐的,就是她的娘家人。”
沈清涵听着听着,本就被病痛折磨得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话时愈发苍白。
谢淮闻说的,为何和刚才做的那个长长的梦,一模一样?
梦里,她的丈夫和她的表妹沈楚楚,趁她这个侯府女主人病危之际,偷偷睡在了一张床上。
然后俩人又合伙骗走了她名下所有的嫁妆,把她一个人丢在破败的小院子里,活活将她逼死!
沈清涵揪紧洗得发白的被套,默默回忆着梦中的一切。
在梦里,她点头答应将嫁妆财产转给表妹之后,这对狗男女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甚至还慢慢停了她的药,就是为了早日送自己归西!
待沈清涵前脚刚去,后脚谢淮闻就风光迎娶沈楚楚做新的侯府夫人。
而那个时候,沈楚楚也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肚子……
沈清涵渐渐松开揪着被套的手,长长呼了口气:
“我不同意。”
谢淮闻没想到沈清涵会拒绝自己,这也是她第一次拒绝自己。
谢淮闻本以为,不过是一句的事情。
可现在,男人的自尊受到了反击,谢淮闻更担心待会儿不好和楚楚交差。
他脸上寒霜毕现,蹙起眉头:
“楚楚没有嫁妆财产傍身,日后在婆家如何立足?她那么可怜无助,你这个做姐姐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清涵只是偏头淡淡看了一眼面前气急败坏的男人,唇线紧抿。
眼前的男子,曾是她的天。
她曾以谢淮闻的快乐为自己的人生追求,以谢淮闻的身体安康为自己终日惦念之事。
沈清涵收回视线,嘴角有压不住的讽刺:
“沈楚楚要嫁的男人,若是满脑子惦记着她的钱财,那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她是病重之人,可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却几乎是咬牙切齿,用足了力气。
沈清涵的这句明明没有指名道姓,可谢淮闻却还是感觉脸上***辣地疼。
他谢淮闻不是惦记着楚楚的钱。
他怎么舍得动用楚楚的钱呢?
只是楚楚可怜兮兮地伏在他胸口哭诉自己孤苦无依时,谢淮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所以他来找了自己的发妻沈清涵。
反正等沈清涵两腿一蹬,她的那些嫁妆也会被沈家族人瓜分干净的。
既然如话,倒不如给了柔弱无助的沈楚楚。
再加上有他谢淮闻的庇护,无论如何,楚楚这一生,都不会过得差的。
回忆起自己原本的打算,谢淮闻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眼里有缱绻缠绕。
只是目光落到床上因操劳过度而病重的妻子脸上时,谢淮闻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沈清涵,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贪财之人,把钱看得这么重!”
谢淮闻彻底没了耐心,干脆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一骨碌倒出来:
“那钱你反正死不带去的,为何就不能拿来照拂楚楚?”
“为何?”时不时因病咳嗽的沈清涵,蓦地挺直脊背:
“那些家产,都是我父亲和母亲一分一文打拼下来的,从来没倚仗过任何人,更没有依靠过沈楚楚她家人!”
沈清涵微微抬起下巴,她因病躺在床上,话刻却好似君临天下的女王:
“我父母亲落难时,沈楚楚及其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如今我家风光显圣,我这个做表姐的,能抛下过往照顾她这个妹妹已是不错。”
“她又凭什么惦记着我家的财产和我的嫁妆?”沈清涵直直对上谢淮闻的眼,毫无畏惧。
谢淮闻被那眼神一激,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最后,他转身冷冷丢下一句:
“沈清涵,你既然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亲自来找我,反正我再也不会踏入这紫薇院一步!”
望着谢淮闻决绝离去的背影,沈清涵心口有酸楚翻涌而上。
可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该流的泪,她在那个梦里已经流的透透的了。
双手抚上自己枯瘦的面容,沈清涵脑中生起诸多疑惑。
那个梦太过真实,细节太多,究竟是不是预知梦?
沈清涵因用脑过度,身子承受不住,又重重咳了起来。
她掏出帕子捂住嘴,没一会儿,鲜血便染红了整张帕子。
沈清涵被那血刺痛了双眼,忽然就想到了那梦中的一个老者。
那个老者鹤发童颜,看她在梦中哭得伤心,便给沈清涵留下一张药方。
沈清涵揪紧手中帕子,唤雪儿拿来纸笔。
她费力地将梦里的药方写了下来,又叫雪儿快去抓药。
若梦里的药方能缓解她的重病,那也就意味着……那个梦,就是预知梦。
没过一会儿,雪儿火急火燎地带着一碗药汤过来了。
望着那黑乎乎的,和寻常吃的药完全不一样的药汤,沈清涵不疑有他,端过来仰头灌下。
总归都是个死,怕什么?
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将空荡荡的药碗放下,便感觉身子暖和了起来。
苍白干枯的手指甲,也渐渐生出一丝淡粉色来。
雪儿惊讶地捂住嘴巴,泪水滚滚而下:
“夫人,这是哪个神医给你开的方子?”
沈婉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感到一半惊喜一半绝望。
惊喜的是,这梦中的药方,对她的病,真的有效。
绝望的是,那个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