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车灯照在斑驳的砖墙上,映出"危房待拆"四个血红大字。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幽幽发亮:"凌晨两点,青砖巷44号,处理特殊遗体。
"短信附带的照片上,深褐色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阴影。
后备箱里的裹尸袋发出皮革摩擦声。
作为入殓师,我接过不少夜间急单,但这次不同——委托人预付了十倍酬金,却始终不肯露面。
后视镜里,后座上的朱砂线香明明灭灭,在玻璃上投出蛇信般的红痕。
推开木门时,铜环上的绿锈簌簌掉落。
堂屋里烛火摇曳,八仙桌上供着发霉的糯米,三根线香燃出诡异的蛇形灰烬。
我的登山靴踩在青砖上,回声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可回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钉在门槛上。
"打扰了。
"我朝空气喊了声。
按照行规,接阴活前要请主家回避。
话音刚落,供桌后的白幡突然扬起,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里屋。
檀香味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像藏在经卷里的蛆虫。
遗体就停在西厢房。
掀开白布时,手电筒的光圈在尸体脸上晃动。
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嘴角凝固着上翘的弧度,脖颈处有圈青紫淤痕。
我摸到她的下颌骨,皮肤下传来细密的震动,仿佛有无数甲虫在血管里爬行。
"对不住了。
"我往她额头贴镇魂符,黄纸刚碰到皮肤就卷曲发黑。
裹尸袋的拉链卡在一半,暗红色的液体从缝隙渗出,在地砖上蜿蜒成奇怪的符咒。
突然有冷风掠过耳后,手机从口袋滑落,摄像头正好对准房梁。
照片里,密密麻麻的麻绳悬在横梁上,每根绳套都系着褪色的红绸。
最中间那根在轻轻摇晃,像是刚有人从上面下来。
后背撞上窗棂时,我摸到满手潮湿的苔藓。
月光穿过窗纸上的破洞,在女人脸上投出蜂窝状的光斑。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嘴角又往上提了半寸。
供桌上的糯米突然爆开,雪白的米粒弹到空中,落地时全变成了焦黑色。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念着金光咒去抓桃木钉,指尖却触到团冰凉的头发。
横梁上的麻绳开始下雨,红绸带飘落在裹尸袋上,系成一个个蝴蝶结。
手机在疯狂震动,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乱码数字。
拖拽遗体时,裹尸袋突然重得像灌了铅。
地砖缝里渗出暗绿色的液体,汇聚成一双双手的形状拽住袋角。
朱砂线香折断的刹那,里屋传来木门吱呀声,铜镜碎片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整理那些红绸绳套。
地窖铁门上的符纸已经霉烂,锁头却崭新得刺眼。
推开门那刻,腐臭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照亮墙上成片的抓痕,最深那道嵌着半片指甲。
停灵间中央摆着口槐木棺材,墨斗线断成数截,棺盖上用血画着颠倒的八卦。
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发件人号码是七个4。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棺材里躺着穿旗袍的女人,颈间红绸与尸体上的淤痕完全重合,而她的脸,和委托人发来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供桌上的糯米彻底碳化,线香燃起青紫色火苗。
腕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四十四分,地窖温度骤降,哈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殃"字。
棺材板发出指甲抓挠声,裹尸袋的拉链自动拉开,女尸直挺挺坐起来,脖颈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
墨斗线突然全部崩断,桃木钉在掌心烫出水泡。
我摸到棺材底的凹槽,里面堆着二十七个缠红绸的铜铃,每个铃铛里都塞着片带血的指甲。
手机相册自动翻页,之前拍到的麻绳照片在扭曲变形,那些红绸绳套正慢慢套上我的脖子...棺材里的寒气爬上脊椎时,腕表秒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那些缠着红绸的铜铃在地窖里无风自鸣,二十七种音调织成一张网,把我的惊喘切割成碎片。
手机在疯狂震动,二十七个未接来电的红色提示像溅血般铺满屏幕。
最新一条短信内容正在扭曲变形:"这是你第28次走进地窖,还记得怎么被自己的指甲掐死吗?"铜铃内壁的反光突然变得清晰——每片指甲内侧都刻着微小的数字。
我颤抖着抠出最新那片,0117号齿痕与拇指指腹完美契合。
记忆如溃堤的洪水涌来,正月十七那晚替王老板迁坟时,我在棺材里摸到过同样的铜铃。
女尸的关节发出爆竹般的炸响,裹尸袋渗出黑色黏液。
手机闪光灯自动亮起,棺材板上的血八卦突然开始转动,在墙上投出走马灯似的影子。
我看到二十七个尸体以不同姿势吊在房梁上,每个尸体的拇指都在汩汩冒血。
"叮——"第一声铃响从2012年的铜铃传来。
那年师傅带我处理溺亡案,捞尸船在江心打转时,我在雾里见过飘着二十七盏红灯笼的渡轮。
此刻棺材底部的抓痕突然发烫,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竟组成了师傅的笔迹:"破局要在铃响前。
"女尸的指甲暴涨三寸,我的防风打火机引燃了朱砂符纸。
火焰舔舐到红绸的瞬间,所有铜铃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手机相册自动翻到三年前的中元节,当时处理完电梯坠亡案后,监控视频里我的脖子上有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第二声铃响来自2016年的铜铃。
那年我在殡仪馆值夜班时,冰柜总在凌晨两点自动打开。
现在才明白,那些结霜的柜门内侧的抓痕,和棺材底部的纹路一模一样。
女尸的头发缠上小腿时,我摸到棺材夹层里的犀角梳。
这是去年给戏曲名伶化妆时,她家属坚持要放进棺椁的陪葬品。
梳齿突然扎破掌心,血珠滴在铜铃上映出诡异画面——二十七个人正隔着时空对望,每个人都在用带血的指甲刮擦棺材板。
手机突然收到彩信,是张泛黄的《申报》。
1937年的新闻照片里,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人吊死在老宅横梁,她脚下散落着二十七个缠红绸的铜铃。
报道称这户人家连续二十七天在子时暴毙,死者颈间都系着蝴蝶结状红痕。
第三声铃响震动耳膜时,我发现自己正握着麻绳往房梁上抛。
铜镜碎片里映出的女尸不知何时换上了我的工作服,她的手机不断收到新消息,每条都是不同年代的我发出的求救信号。
棺材盖轰然闭合的瞬间,我摸到二十七个指甲刻出的凹槽。
那些深浅不一的"正"字计数,斗线重弹棺材、第13次点燃犀角梳、第19次往铜铃里灌黑狗血...手机突然自动拨号,听筒里传来水波晃动的声响。
2019年那个暴雨夜,我替打捞队给水鬼化妆时,泡胀的尸体突然抓住我手腕说的呓语,此刻突然有了意义:"...要解开蝴蝶结..."女尸的红绸绳套已勒进我脖子的皮肤,铜铃阵组成的北斗七星开始移位。
第28片指甲在掌心发烫,上面的齿痕与棺材底的刻痕完全吻合。
我终于意识到,每次轮回真正要杀死的不是女尸,而是困在时间裂缝里的自己。
当我把第28片指甲塞进最新铜铃的瞬间,所有吊死的"我"都睁开了眼睛。
她们脖颈的淤痕化作红绸,将二十七具尸体串成往生桥。
女尸的腐肉簌簌掉落,露出下面我第一天当入殓师时穿的制服——原来我们都在彼此的时间线上互为厉鬼。
手机最后一次震动,发的语音:"...遇到缠红绸的铜铃...要剪断..."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犀角梳上,梳齿突然暴涨成剪刀,将二十七根红绸同时斩断。
地窖墙壁开始渗出血泪,那些抓痕渐渐拼成八卦镜的形状。
当最后一声铃响被黑暗吞噬时,我看到手机日历停在中元节前夜,镜中人的倒影正在慢慢长出新的指甲。
随着地窖的最后一声铃响被黑暗吞噬,我终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所有压在心头的重担,在那一瞬间被卸下了。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地窖的小窗洒进来时,我发现自己的双手依旧微微颤抖。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我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试图让自己从那场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走出地窖,外面的世界显得格外明亮和生机勃勃。
街道上行人匆匆,车辆川流不息,一切都与昨晚那个阴森的地窖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顿早餐,然后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坐在一家街边小店里,点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和几根油条。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不禁想起了师傅生前教给我的那些话。
“入殓师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种责任。”
他总是这么说,“我们要尊重每一个逝去的灵魂,让他们得到安息。”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面对尸体时的冷静从容,还是破解诅咒时的惊心动魄,都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
作为一个入殓师,我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也见证了许多家庭因为失去亲人而陷入悲痛之中。
但正是这份职业赋予了我特殊的能力——能够帮助逝者找到最终的安宁。
吃完早餐后,我决定回到工作室整理一下思绪。
路上经过一个小巷子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王老板。
他正站在一个摊位前挑选着什么,神情专注而认真。
看到他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