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子产品的诱惑，贺年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早上起来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清冷的空气，让人格外精神。
去择书会，无论是现阶段的需求，还是记忆里的那种迫切感，总觉得择书会能给他一些答案。
才出门，就看见胖乎乎的厨子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少爷，您起来了，快，喝些粥。”
贺年才看了他一眼，关于他的记忆就浮现上来。
牛大胆厨子西十二岁文盲，妻子是杂役花姐，有一个女儿七岁，叫牛爱花。
看着牛大胆殷切的样子，贺年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端过来的粥。
一别于记忆里米粒清晰的白米粥，这份粥完全呈糊状，看不见一粒完整的米，像是加了面，还是说米被捣碎了？
贺年感觉很饿，但记忆里粥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至于有些抗拒。
他摆了摆手。
“算了，你们吃吧。
今天参加择书会，县里会提供食物的。”
贺年撑起油纸伞，凭借着记忆里的路，往择书会的场地走去。
而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牛大胆用着怨恨的眼神目送他远去。
连日的雨水并没有让街道归于寂寥，一队队官兵在各干道来回穿梭，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迎面走来一队官兵，贺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群官兵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且当他和领队的捕头对视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了对方审视犯人般的狐疑？
他认识自己？
可贺年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经过告示栏的时候，有一群百姓围在那里看刚张贴的告示，纸张背后的浆糊甚至还没干。”
隐修会出没，他们身着黑色长袍，手拿一种古怪的武器，以象棋相互称呼。
“”如有发现，请立刻报官！
““报官有啥奖励没？”
“奖励你去县衙一日游。”
“这算个锤子奖励呦，到处闹饥荒，地里又不长粮食了，朝廷马上又要征夏粮了，你奖励几石粮食也行啊。”
……贺年的记忆里，饥荒似乎就和下雨一样，每年都会如期而至。
所以吃不饱饭是所有人生活的主旋律。
兜兜转转，贺年终于来到了参加择书会的地方。
参加择书会的地方在一个重檐庑殿里，比起周围的建筑，很是气派。
毕竟周围的，不是青楼就是赌坊，贺年有些想不明白这择书会怎么选择建在这个地方。
他抬头看了一眼庑殿上的牌匾——”择书“。
是这没错了，他迈步走进去，一个带着玻璃镜的中年人正在书案前吸溜着面条。
“呦，贺年是吧，来的挺早。”
他放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嘴，“吃了没，没吃这碗是你的。”
贺年没有拒绝，拿起那碗属于自己的面条。
清汤面上卧了一个荷包蛋，只有一些葱花做点缀，但对于贺年来说己经是不错的早餐了。
“你吃着，然后我问你一些问题，不用回答我，在脑海里有答案就行。
回想一下你的梦想，或者说当下的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贺年从进入这个大殿开始，就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似乎像是到了一个巨大的会场，周围有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
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的心思？
可一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秘密，反倒是自己的身份，他现在也想弄懂，自己的记忆，到底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是假的。
所以要是硬说梦想吗，贺年好像并没有。
但有没有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弄懂自己现在的状况必然是首要的。
看着贺年表情有些不自然，负责人靠着椅子打了个饱嗝，“不用紧张，你也不需要急着回答我，你只需要有个大致的答案就行。”
负责人一首等到贺年吃完，默默把东西撤下去，然拿来了一盘香，吹动火折，让熏烟袅袅而上。
烟雾渐渐散开，将整个大殿笼罩起来。
这熏烟似乎有特殊功效，贺年总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旷野，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辰。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负责人空灵的声音在烟雾中传出，但当贺年循声望去的时候，负责人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不见。
而周围的环境也开始逐渐变暗，最终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不要紧张，你现在己经来到了我的”奇境“。
根据我的引导慢慢思考，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一片漆黑！”
贺年如实回答。
“很好，现在开始回想最让你快乐的一件事情。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贺年在记忆里寻找，但记忆的割裂感让他头痛欲裂，“依旧是一片漆黑。”
“嗯？”
负责人有些诧异，“好吧，那这样，想一想有没有让你感觉到痛苦的事情。
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景象。”
痛苦？
贺年把这个关键词导入记忆，周围的景象开始快速扭曲，一幅幅画面像是万花筒一样，快速浮现和堆叠，而当他凝视的时候，那些记忆又像故意躲着他，像镜面一样破碎。
“很多。
不过当我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些记忆像是镜子一样，全部碎掉了。”
“很多？
回忆一下最痛苦的就行，最痛心疾首、撕心裂肺的那种。”
贺年重新检索了一下，但景象和之前的无二差。
“对，很多。”
“嘶~”负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人形怨灵。
这样，我们回忆一些简单的，你的梦想，你的需求。”
梦想？
需求？
贺年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者还是记忆混乱的神经病。
可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黑暗。
“什么也没有，漆黑一片。”
咯噔一下，像是凳子因为震惊被强行挪动的声音。
“你、你确定？”
“确定。”
贺年在漆黑一片的空间内予以肯定的回答。
应该是我引导的不对，怎么可能什么也看不到。
负责人心里不停嘀咕着。
“这样，如果我告诉你世界上有神明，祂们能够回应你的呼唤。
你会向祂们许下什么愿望？”
贺年继续去想刚才的需求，但周围的景色黑的纹丝不动。
“没，什么也看不到。”
负责人开始慌了，难不成是自己学艺不精？
自己负责给人择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怎么到这小子身上这么怪。
“我换个问法，你如果无所不能，你想要干什么？”
当这个问题问出，周围的景色开始急剧变换。
贺年看到了一枚奇点爆炸，看到了无数星云在一点中喷薄而出。
从渺小见证伟大，从虚无诞生繁荣。
然后视野被拉近，他看到了星球上火焰滔天，转而又是无数星辰坠落，激起滔天火浪。
再然后，时间抚平无尽火海，有水流在星球上出现。
紧接着，植物、动物一个个粉墨登场然后又悄然离去。
首至有一些两脚的生物出现，原本荒芜和狂野的星球上开始出现秩序的影子。
房屋、田野、小桥、画舫……他看到了一个个人生老病死，看到了一亩亩田春种秋收，看到了一户户家挂满高粱。
有春回大地时播撒的希望，有夏日炎炎时耕种的汗水，有金秋送爽时丰收的愉悦，有瑞雪寒冬时团圆的喜庆。
他仿佛看见了宇宙的一生，星球的一生，人的一生，种子的一生。
“我看到了山河倒悬，沧海桑田。
看到了人世变迁，星辰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