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坟间的磷火在王平之踏过时骤然熄灭。
他蹲身查看那些小脚印,发现每个足印中心都有个针眼大的血孔——正是湘西"赶尸门"独有的尸虫钻穴。
龟甲上的沙漏突然加速流动。
王平之猛抬头,见百步外有座新坟正在蠕动,坟头土里伸出只生满绿毛的手。
他并指在剑身一弹,清越剑鸣惊起夜枭无数。
绿毛手闻声缩回。
王平之缓步逼近,靴底却突然踩到硬物。
拨开枯草,竟是半块与河中相同的青铜虎符,符身刻着"道录司左玄郎将"字样。
"玄善院的人在此炼尸?
"他眉头紧锁。
忽听得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转身见十个阴兵正从河岸方向飘来,为首者头盔下飘着缕花白胡须——分明是昨夜青羊宫那具道尸的面容!
阴兵们突然加速冲锋,动作比在河中时灵活十倍。
王平之剑走偏锋挑开最先刺来的长矛,矛尖竟溅起一串火星。
这些阴兵实体化了!
他急退三步,左手掐"五雷诀"凌空虚画,却见雷光劈在阴兵甲胄上只留下淡淡焦痕。
"不对劲..."王平之突然收剑后跃。
阴兵们也不追击,只是沉默地围成半圆。
他趁机瞥了眼手中虎符,发现背面刻着道古怪符箓——笔画走势竟与青羊宫地砖下的雷纹同源!
白发阴兵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瓮中传出:"交还天书残页,饶你不死。
"王平之心中一凛,昨夜所得龟甲果然牵连重大。
他故意晃了晃虎符:"可是此物?
"阴兵们阵型微乱。
电光火石间,王平之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虎符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符文中迸发刺目金光,照得阴兵们纷纷掩面。
他趁机剑指苍天:"天罡·呼风!
"狂风骤起,卷着坟头枯骨砸向阴兵。
白发阴兵却突然解体成数百只蝙蝠,从不同角度扑来。
王平之旋身挥剑,剑锋所过之处蝙蝠纷纷化作黑烟,却有只漏网之鱼撞在他后颈。
刺痛传来的同时,整片荒坟场突然翻转!
王平之发现自己站在某座府邸的庭院里,廊下挂着"玄善院"匾额。
蝙蝠毒牙刺入后颈的刹那,王平之眼前爆开无数记忆碎片——身着羽衣的自己正在雷雨中挥剑,剑锋所指处,万丈高的黑影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幻象突然被剧痛撕裂。
王平之反手揪住蝙蝠,指间金光一闪,那畜生便炸成团血雾。
阴兵们却趁机结成七星阵,矛尖同时迸发惨绿鬼火。
"兵家战阵?
"王平之瞳孔骤缩。
这些阴兵竟保留着生前武艺!
他急掐"履水诀"跃上坟头柏树,未料树梢早有埋伏——三只铁爪从阴影中袭来,撕破他腰间锦囊。
装着龟甲的锦囊坠向地面。
白发阴兵突然舍弃长矛,身形如烟首扑而下。
王平之凌空扭身,景震剑脱手飞出:"着!
"剑光贯穿阴兵胸甲的瞬间,王平之突然看清甲胄内里——空荡荡的腔子上贴着张黄符,朱砂写着"正统十西年京营把总赵德忠"!
"原来你们都是..."话音未落,接住锦囊的阴兵突然发出非人嚎叫。
龟甲自行浮空旋转,将方圆十丈的阴气抽成漩涡。
剩余阴兵纷纷爆体,化作黑烟被龟甲吞噬。
王平之趁机召回长剑,却见那白发阴兵残躯仍在蠕动。
他剑指其眉心:"谁在操控玄善院虎符?
"阴兵腐烂的嘴唇扭曲呢喃:"无生...无生..."说罢颅骨炸裂,飞出只青铜材质的蜂鸟。
蜂鸟振翅欲逃,被王平之一剑劈落。
鸟腹中滚出粒腥红丹丸,遇风即燃,火中浮现张模糊人脸,正是青羊宫黑雾里闪现过的面容!
"果然同出一源。
"王平之踩灭火焰,拾起龟甲细看。
那些玄阴砂己凝聚成微型京城的模样,其中皇城位置飘着缕紫烟。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昨日在茶馆拾到的邸报——头条正是"今上染恙,朝天宫连日启建罗天大醮"。
远处传来更鼓声。
王平之猛然抬头,发现东方既白,自己竟站在城墙根下。
昨夜那片荒坟场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掌心虎符的铜锈里,还沾着星点坟头土。
"移景换形之术..."他擦去虎符上的泥土,符文突然发烫。
翻到背面时,发现原先模糊的刻痕此刻清晰可辨——竟是逆写的"天蓬咒"!
突然有马蹄声自城门洞传来。
王平之闪身躲进早食摊棚架下,见十余骑玄甲缇骑飞驰而来,为首者腰间悬着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虎符。
更诡异的是,所有骑士的斗篷下摆都绣着反八卦图案。
摊主老婆婆突然拽他衣袖:"道长快走,这些厂卫专抓游方道士..."话未说完,那伙缇骑己至身前。
王平之搀住瘫软的老妪,将其扶在座上轻抚后背平缓。
缇骑队首的骑士闻言勒马回望。
兜鍪下射出两道幽光,王平之怀中的景震剑剧烈震颤起来。
他急掐"隐形诀"遁入晨雾,却听那骑士冷笑传来:“张法师,五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