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修车摊时,捎带了几分凉意。
张扬擦了擦额头的汗,把最后一辆车的刹车调试好,抬眼就看见许念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温热的饭盒,校服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今天带了莲藕排骨汤,还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许念快步走来,饭盒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掌心。
张扬接过饭盒时,指腹碰到她冰凉的手,眉头瞬间拧起:“怎么不多穿点?”
许念笑,眼睛弯成月牙:“路上走得急,没顾上。”
其实是为了给张扬送饭,她一路小跑,校服里的温度都被秋风卷走。
饭香在简陋的修车摊散开,张扬吃得认真,嘴角沾了粒米饭都没察觉。
许念拿纸巾替他擦,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唇角,换来张扬耳尖发红。
“下周有机械竞赛的初赛,你复习得怎么样啦?”
许念咬着筷子问,眼睛亮亮的。
张扬咽下最后一口饭,从工具箱底层掏出本边角卷起的复习资料:“题都刷得差不多了,就是…… 有些理论知识,理解得还不太透。”
那些公式像横在他与远方之间的沟壑,努力跳一跳,却总差那么一点够到。
许念眨眨眼,把资料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我帮你呀,我物理课代表呢,讲题可拿手!”
于是那个周末,修车摊旁支起张小桌子,许念用粉笔在桌面上画受力分析图,粉笔灰簌簌落在张扬的工作服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偶尔有路过的邻居打趣:“小张这是要考大学啦,有小许帮衬着,准能成!”
张扬听着,低头笑笑,笔在草稿纸上写得愈发用力。
可生活总爱在人满怀希望时,兜头浇下冷水。
许念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高额手术费。
那天傍晚,许念攥着缴费单冲进修车摊,向来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张扬,我该怎么办……” 张扬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他摸出存折,又想起自己的竞赛报名费还没交,咬咬牙,把存折塞到许念手里:“先用这个,不够我再想办法。”
许念摇头,泪水砸在存折上:“不行,这是你考学的钱……” 张扬抱住她,声音闷闷的:“你的难关,也是我的难关,咱们一起扛。”
为了凑齐手术费,张扬开始没日没夜接活。
白天守着修车摊,晚上去夜市摆修车摊,扳手与零件碰撞的声音,成了深夜里的主旋律。
许念在医院陪护母亲的间隙,就帮张扬整理零件、算账单,两个人像被生活推着跑的陀螺,却谁也没喊过累。
竞赛初赛那天,张扬顶着两个黑眼圈赶到考场。
许念在医院发来消息:“加油,你是最棒的!”
他握着手机,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的光。
考场上,那些晦涩的理论知识,在他脑海里化作修车时的场景,齿轮的咬合、刹车的制动,都成了解题的钥匙。
交卷时,张扬看着答题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长舒一口气,仿佛看见远方的光,在一点点清晰。
许念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可张扬却在竞赛复赛前夕发起高烧。
许念守在他床边,用湿毛巾敷他额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手背:“都怪我,要不是为了给我家凑钱,你也不会累成这样……” 张扬烧得迷迷糊糊,却还笑着摸她的头:“傻丫头,这算啥,我可是要考大学的人,这点病打不倒我。”
复赛那天,张扬是被许念搀着进考场的,可拿起笔的瞬间,他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那些疼痛仿佛都成了奔赴梦想的注脚。
当复赛成绩公布,张扬以全县第一的名次进入决赛时,许念在医院走廊里跳起来,眼泪又笑又哭地落。
张扬抱着她转圈圈,工作服上的油污蹭到许念校服上,可谁也不在乎。
那一刻,他们知道,那些一起熬过的夜、流过的汗,都成了照亮彼此的光,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两人并肩,就总有奔赴光明的力量。
秋风渐浓,梧桐叶飘得更勤了,可修车摊旁的小桌上,粉笔写的公式还在,两个年轻人的笑声还在,那些关于梦想与救赎的故事,正沿着秋风的轨迹,向着更明亮的远方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