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很抱歉,你的癌症到了晚期……”温宁愣了下,才接过报告书,指尖止不住发抖。
绝症,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
冰冷的字眼砸得她呼吸不畅,几张薄纸在手心,蓦地变得像石头般沉重。
走出房间,外廊屏幕正播放着魔都迪士尼内欢庆的画面。
顾西泽搂着许易枝的腰肢,两人中间站着儿子顾星星,绚烂的百万烟花在他们身后炸开出爱心形。
三张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多么温馨。
向来冷淡的他,在荧屏前笑着那么温柔似水。
自己死到临头,他和儿子都陪伴着别的女人。
温宁仰头,努力忍住失控的泪意。
回到别墅,保姆赵姨像往常一样问,“太太,先生和小少爷的衣服堆满了洗衣桶,你看是要今天就洗吗?
但洗剂不够了……”搁以前,温宁必定是亲自去商场买。
父子俩的衣装都是手工定制,布料经不起机洗。
连洗剂的质量和气味,这么多年也固定那一家。
但现在,她不想了。
就剩一个月可活,她回顾过去,凄凉的发现,她的世界全是围着老公儿子转。
没有一天是完全属于自己。
温宁心累,随意蹬掉脚下的白皮鞋,语气极轻:“你送去干洗店,他们有正规流程。”
赵姨看着翻了个面的皮鞋。
这还是爱整洁的太太么?
不过想到温宁这五年,每日都精心照料先生和小少爷的起居,整理内务,或许是今天太累了。
进屋后,温宁整个脑袋像是灌了浆糊,一头扎进席梦思床垫,什么都不想去想。
连外套也没脱下,挂在衣架。
更没喷酒精。
听到独属于顾星星的来电***。
温宁拖着沉重疲倦的身子,从皮包里翻出手机。
按下接听。
就听对面传来不耐的童音:“你把冰箱里的蛋糕,带到迪士尼这边来吧!”
温宁感觉小腹传来疼痛。
过去也常常这样痛,首到她突发呕吐,去医院检查,才收到一份癌症晚期的诊断书。
她深吸了口冷气,小腹却像插了刀子,疼得痉挛,语气弱得没有什么力量:“星星……我让赵姨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不行!
那蛋糕是送给易枝阿姨的,要是没及时送到,我和易枝阿姨的约定就泡汤了!”
顾星星很不高兴。
除了妈妈外,他不希望有别人碰他做的手工蛋糕!
等了十来秒,没听见温宁继续接话。
他只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喊,“……妈妈,算我求你了。”
温宁说不出话,光洁的额面,布满细密的冷汗。
每想出声,小腹就像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撕扯。
顾星星挂断电话,他想妈妈这是同意了。
……温宁去冰箱取出蛋糕。
儿子的请求,她终究不忍心拒绝。
能陪伴他的时间不多了。
正打扫厨房的赵姨便笑着说:“太太你不知道,最近几天小少爷专程向我学做蛋糕,正巧今天是你的生日,应该是为你而做的。”
她的生日?
温宁有些恍惚。
垂眸,便看见透明外壳里的水果蛋糕,涂绘着一串数字。
她与许易枝是同一天生日,但只有赵姨记得。
温宁心口讽刺。
视线落在撒了糖霜的芒果。
她苦笑了声,却不语。
抱着蛋糕盒,她看也不看顾家的地下车库一眼。
司机专程去载星星了,要出发只能打车。
一路上,她用力按着小腹,等待疼痛回落,指尖因挤压泛了青白。
开车师傅瞥了透视镜一眼,“这位女士,你确定还要去……迪士尼?
晚七点正是高峰期。”
依他看,温宁脸色苍白得吓人。
此刻更需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医院吧?
温宁摇头。
紧紧抱着怀中的蛋糕盒,“我是去给儿子送东西,今天有人过生日,他忘带了。”
开车师傅沉默了瞬。
“你对你儿子很好,你们感情肯定不错。”
熬过堵车,温宁赶到门口。
疼痛让她眼前频频发黑,脚底像在踩棉花。
一不留神,她被人撞到肩膀。
她竭力抱住蛋糕盒。
“妈妈!”
顾星星蹬着小腿往这边跑来。
今天他梳着定制后梳发型,一身bonpiont银灰色小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帅气酷炫。
温宁把蛋糕盒递过去。
身心俱疲,她只想回去休息。
顾星星却没接。
紧绷的小脸,与顾西泽如出一辙。
他眼神嫌弃,指了指被歪了半边的透明外壳和松垮的丝带。
“妈妈,我以为你会保护好我的蛋糕,可你怎么还不如赵姨?”
温宁身子僵硬,心口泛起细密的疼,冷风一层又一层扑到她身上。
她抱着蛋糕盒,冻红的手指微微收紧。
“星星,是妈妈不好,但妈妈是不小心的……”“怎么回事?”
一道清越好听的男声传来。
温宁下意识手指蜷起,看着顾西泽和另个女人相携走来,两人亲昵就像是一对夫妻。
她眨了眨眼,试图压下眼眶的酸涩。
“星星,你是在跟谁说话?”
许易枝勾住顾西泽的臂弯,扫过蛋糕盒,半调侃半嘲弄的问:“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温宁正想开口解释,顾星星却抢先:“不,不是的,我只是看见……妈妈她自己过来,所以才和她说话。”
“哦,是这样啊,不过我看她捧着蛋糕也很累,是要给谁过生日的样子。”
“外边风大,去顶楼吃饭。”
顾西泽神色淡漠,清隽如美工精雕出的五官,宛若神明般的圣颜,不论看几次,温宁还是为他而心动。
但他依旧如往常一样,视她为无物。
这份姻缘在他眼中,是累赘,是负担,是无法与白月光名正言顺在一起的阻碍。
看着他下银灰色手工风衣,披在许易枝肩头,嗓音是难得的温柔,“别着凉。”
许易枝做出很抱歉的样子,“顾太太可别误会,我身子一向不太好,所以西泽哥才格外关照我,顾太太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好像自己说生气,她就会不再黏着别人老公一样。
疼痛总是会放大感官,这种事经历得多了,心头还是翻涌着难堪。
但她不想丢掉这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在顾西泽面前做出求爱争宠的姿态,因为她尝试过,在许易枝面前成了可笑的手下败将。
何必自取其辱呢?
温宁抱着蛋糕盒,再次开口:“星星,你确定不要蛋糕了吗?”
“我不要妈妈你做的蛋糕!”
顾星星忽然握紧小拳头。
“可这明明……”顾星星葡萄眼闪烁着泪花,“妈妈!”
是恳求,他在为别的女人恳求自己。
温宁动了动唇,喉咙像卡了石子,解释的话淹没在唇齿。
顾西泽抬起江诗丹顿,语调淡漠,“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宴了,准备吃点什么?”
许易枝娇笑,软倚在他怀里,带着微笑的红唇,试探性的靠近顾西泽冷硬的下颌线。
轻吐香奈儿5号香水的气息。
“我想吃你亲手料理的蓝鳍金枪鱼。”
温宁一怔,不自觉掐紧手心,蛋糕盒被抓住十个凹痕。
五年以来,她从未见过顾西泽浪费时间在厨艺上,对他这种站在顶峰的人而言,一切生活琐碎都可以用权势和金钱解决。
可他却愿意为许易枝,放下身段去做料理。
温宁再也听不下去,转身抱着蛋糕盒,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易枝阿姨,我的惊喜忘带了,但我想你当我妈妈,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