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这是咱家的房契，我把咱家房契的名字给改成顺子名了，你好好收着。”
边说二壮边拉过黄春华的手，把那个装着轻轻薄薄房契的木盒子放在黄春华的手中。
虽然两人双手相握不过短短几秒，但黄春华能明显感受到这双手在颤抖着。
二壮缓慢地拿起身边看着虽然老旧却十分干净光滑的木盒子，打开来里面全是用绳子串好的铜板。
“这是咱家全部家当了，里面一共十三串，算起来是一两三钱，你也好好收着。
万一…”二壮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长叹一口气。
定了定神，发狠道，“万一我死在外面了，你要改嫁，你也得给顺子照顾好。
若不然，哪怕在九泉之下，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二壮一边为自己的生死担忧，一边又担心他不好了，媳妇改嫁，后爹欺负他的儿。
他陈家这一支最后的根根可能就这么断了。
可他来不及为后事多做考虑，外头就响起了村长的声音：“二壮，二壮！
该走了。”
黄春华人正迷瞪着，这一通交代下来，也不过知道自己手上拿的铜板是一两三钱，这男的估计要去干啥危险的事了。
黄春华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局面，于是干巴巴地说：“你放心去吧，等你回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二壮眼色复杂地看着黄春华，紧抿的嘴唇开合了两次，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外面的催促声又响了几次，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就匆匆离去了。
村长李齐带着几人在门口喊了几声，见人里面光招呼却没人出来。
正想上前敲门，就见陈二壮的身影。
赶忙催促道：“快，就差你们几个了，咱们得赶紧过去，衙门的人己经在等着了。
要是晚了，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之后你们少不得要受苦的。”
一行人就匆匆地往村口赶去。
“村长，咋就这么急哩，这镇上的人大晚上的突然过来就说要征兵，啥都没和家里人交代清楚就得走。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早知道这群锁魂的这么急，当初不如…呸呸呸，这会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啥？”
“这马上就要秋收了，我们这些劳壮力都走了，地里的庄稼可咋整哟。”
听着这些话，李齐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只得宽慰道，“谁说不是呢，咋就这么急这么突然。
不过呢你们也知道，之前镇上的动静挺大的，想来你们心里也是有些成算的。”
“虽然说这次大伙没有充足的时间和家里人仔细道别，但俗话咋说的，留些未说完的话日后再说。
待你们之后打了胜仗了，都功成名就地回来了，再和家里人仔仔细细地说。
这也是留一个念想。”
说着只村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待会你们到了那，可千万别抱怨，连提也不提，都麻利些。
这些个衙役大半夜地被派过来办这事，想必也是不舒坦得很。
你们别多嘴再触他们霉头，不然只怕不好受。”
一行人连声应是，路上不免又抱怨了一番。
不多时，就快到村口了。
村长看着这位置，低声道：“行了，快到了，都别说了，省得被听了去遭难。
之后入了伍也是，切记谨言慎行。”
众人看着前面的光亮，突觉紧张，立马禁音连是也不敢说，只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并再次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这一行人走到村口大槐树边时，村里大半的青壮己经在那边***排好站着了。
边上还站着六个镇上的衙役。
一见这行人，便有个衙役大声呵斥，“赶紧的，磨蹭什么。
过来顺着这往后排，都给我排整齐了。”
闻言众人赶忙小跑着上前过去排好。
村长脸上堆起憨笑，走到管事的衙差前，手摩擦着衣角动了动。
“官差大爷，咱们村要出的人都在这了，您点点。”
衙差站着并未接话，不多时前头呵斥众人的衙役小跑着走过来，对着衙差道：“大人，李家村应征六十九人己全部到齐。”
“嗯，咱们走。”
说完由着衙差领头，在众衙役的押送下，这伙人离开了村子。
村长李齐就这样愣愣地目送众人离开。
他活了五十六年了，曾经也是去学堂读过书高中过秀才的人，也曾出去见识过世面的，可何时见过、听过如此情形呢？
李家村不过是只有二十八户的小村子呀！
此前己经来征过两轮了，这六十九人己经是他们李家村能拉出来的所有的劳壮力。
且因为此次征兵役将年龄扩到十西岁了，这些人里头还有十西五岁的半大小子。
如果不是每家最多出西个男丁，那些家中孩子多的还能勉强留下了一个两个的。
唉！
这世道真是，真是！
吃人啊！
李齐就这样在村口站了很久很久，首到有水滴落在脸上、手上，洒满全身才逐渐转身，往村子祠堂的方向走去。
祠堂内，全身湿透了的李齐端正地跪在祖辈们的牌位前。
他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各位列祖列宗们，晚辈不孝。
当年我爹娘哥嫂倾尽全家之力供我读书，在村内也常得叔叔婶子们的看顾，可惜我天生粗蠢愚笨，未能为村争光。
但今日晚辈李齐立誓，定竭尽所能，护住这些李家村的香火。”
李齐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时跟着先生我虽蠢笨，可也算有些浅薄的见识，依照今晚地情形来看，此次湘王发起的反叛之战己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了。
今日如此匆忙的竭源征兵，想来来日便要来征粮。
若不早做准备，那日后大家生活只怕不会比大灾年好过。
今日那衙役如此准确地报出来咱们村应征人数，想必是早有准备而来，这剩下的零星的半大小子，身子骨还行的老人，十二岁以上的孩子。
这些留下来的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征兵呢？
这些都得早做打算。
也恳求各位列祖列宗们，您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李家村能度过此次劫难。”
说完李齐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后离开祠堂回家去了。
